〔我與駱君不相見已有三天餘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你當然不是我阿爸啦,我也不是朱自清啦。九月時我們在台北狹路相逢(在一條暗得不能再暗的街上),沒頭沒腦地說了幾句,竟也沒有再見了。這次再碰面,就去了一趟西門町,以及中山堂對面一家濃油赤醬的上海菜館。我一見到各種涼菜就沒轍,還有小學教科書中經常出現的綠色紗櫥(裏面還有西瓜﹗)。舉機快拍,回來就看見這一幅。
我沒想過菜會這麼好,醉豬肘、帶魚子的燻魚、豆干豆芽、軟綿綿墨綠色的不知什麼菜、還有一大鍋醃篤鮮。除了那高難度的蒸臭豆腐,都是我喜歡極的。我們的話題都很無聊,也沒有什麼非講不可的,無非交換一下駱、董兩家人的情報,或搞笑討論一下「茅台杯文學獎」與「茅盾文學獎」的差別到底是什麼。
然後你說「慢慢吃,我去抽根煙。」我果真就繼續吃到撐為止。一會你回來了,背對著我點西瓜和買單。當時也沒什麼,還去了中山堂那個蔣公跟民眾揮手的露台(你說︰怎麼下面沒有人﹗)以及那個奇幻到不行的,你一而再、再而三提及的紅包場舊歌廳。好好笑,居然也挺溫暖的,沒有我想像的衰敗頹廢。然後我就去機場了,最後一個印象,是你伸手進車窗內把一千台幣交給了司機。
車駛上往桃園的公路,我才猛然想起︰笨蛋﹗怎麼自己一毛錢也沒有付過﹗連意思意思搶一下埋單的心思都沒有。這是哪門子的白目﹗回來後跟董生懺悔說「我 我會不會把他的茅台杯獎金都花掉了?」董生只說了一句「別傻。」然後我又陷入深深的靜默之中。
其實我知道你根本不會介意,但我還是感激,你無意地讓我填滿了一個本來難堪的空白下午。而這個下午,通過記憶和照片,又讓我回到了那些無憂無慮的假日,那些到公園買票、吃雪糕、飲茶、買肥皂泡通通不用自己埋單的日子……我知我知,你不是我阿爸,我也不是朱自清嘛。但 但我實在想不到另一個會這樣做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