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12日 星期三

很斯文

〔先忘記對「謝晉模式」的批判,我很高興這兩天抽空看了《秋瑾》。革命題材電影,卻是由始至終的書生氣息。居然看得很平靜。〕
陳丹青曾言謝鐵驪的《早春二月》是很「斯文」的電影,蕭澗秋與陶嵐,江南文人的感覺,「敘述非常從容」。這是我很喜歡的評語,提昇了我看《早春二月》的眼界。《秋瑾》多了謝晉的英雄感與流暢敘事性,但整體而言也當得上「斯文」二字。劇本根據夏衍的《自由魂》鋪衍而來,很豐富,副線都一絲不亂,徐寄塵的堅定淡雅與吳芝瑛的雍容;陳天華激情、徐錫麟的近人,連陰險懶散的貴福,都很準確。

敘事流麗,但無礙矛盾與疑問。東渡日本學維新的感覺是怎樣的?在狼子野心的國家反對取諦中國留學生的心情又如何?秋瑾與同學在富士山下舞東洋刀、唱日本歌,為什麼還是一派英氣與天真?對白文雅卻不造作,人物行為爽快而不誇張,都是小處著墨。例如︰徐大哥輕裘換酒,秋瑾賦詩三句以後對陳天華說︰「天華學兄若不嫌詩拙,請收句。」陳說︰「好﹗」就寫出一手很像革命志士的好字。

此片曾得金雞獎最佳道具獎,我想當中的書法應記一功。即便我識力有限,也見戲中出入的字畫多樣而全無流氣匠氣。人物閒閒一站,往往背後就是一幅好字,好不在於有多搶眼或有多名貴,而是很真實地配合著官宦人家、閨閣書房、日本學生寮等不同的背景。這與今天美指辛辛苦苦搜羅生活雜貨或懷舊小物拼湊出來的真空世界不一樣。

現在誰還關注謝晉,關注秋瑾?氣質和情調均如舊歡,很難重拾。那個讓你目睹整個團隊都踏踏實實,斯斯文文地演好一部電影的日子,今天也許還有?也許還有,但今人始終太機巧太毛躁,一機巧,就不容易斯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