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16日 星期一

the Great Yawn

〔一個巨大的呵欠。可以有多殘忍呢?〕
BW來信說起Mario Llosa最近的言論,略薩,又想起我的九十年代。當年因為素葉作家的推介(主要是西西),無法不喜歡略薩(又有人說應讀若薩,but anyway),誰又可以不喜歡拉美文學大爆炸呢?狂買所有中譯本。但印象中,完全讀完的只有一本《胡莉亞姨媽與劇作家》。

略薩原來一直在寫。最近還有新文集,大談不合時宜的,高等文化;更不合時宜的是,抨擊大眾文化;最不合時宜的是,引用Octavio Paz,毫不留情的大談「奇觀文明之殘酷」︰

But the civilization of the spectacle is cruel, because the spectators have no memory. Because of that, they also lack remorse and true conscience. They quickly forget and scarcely blink at the scenes of death and destruction of the Persian gulf war, or at the curves of Madonna or Michael Jackson. They await the great yawn, anonymous and universal, which I guess is the Apocalypse and the final judgement of the society of spectacle.

其實前面還有一句,略薩沒有引用︰The ancients had visions; we have television.

或者是手下留情,或者他知道現在最殘忍的根本不是television.

電視,好歹還要轉台,轉台以後,好歹一個畫面只做一件事。

但上網。例如昨夜正要八卦王菀之有多幸福順便看看lucky guy Figure王即係邊個再順便重聽《好時辰》……然後,就發現Youtube標誌轉了紅白藍。我的Youtube最多是YoutubeGB啊,怎會變了法國國旗?就後就是不停的新聞update。

但新聞旁邊還是不停有移動的廣告,聖誕快到了,訂購波鞋、香水、半價、免運費……

今早看著報紙,我房東是個低音結他手,上個月我還去過他的band show,對於在演唱會發生恐襲,他難免特別激動,I can understand them - since the French had sent a lot of bombs to them - if they go to the parliment and find the decision makers...but these were just kids, going to a gig...

然後,他又得照顧孩子、笑鬧、回自己房間作曲、看球賽新聞。

我也得繼續寫論文。本要google一下ISIS,想想還是算了。

我有多關心呢?十月起我加入了Wolfson College,那是個國際化到極的書院。初結識的朋友總要問所屬國家,然後才是研究題目。我說來自Hong Kong,沒問題;人家告訴我所來自的國家,我竟有一半是沒聽過,或至少毫無概念的。非洲、南美洲、中亞、甚至歐洲,都有許多我不認識的地方。來自塔吉克斯坦的Asli,研究古典波斯文學中的酒與文學,兩個學位,一個在牛津一個在劍橋。他告訴我塔吉克就在阿富汗附近,而他因在蘇聯時期的國境內出生,所以通曉俄語,因為到處讀書的關係,總共會說八種語言。

我想,這樣的背景,要了解下去,得花多久啊。那時,我心底會否暗暗有一個,a great yawn?

人家聽我說香港說後殖民,難保也有a great yawn 的時候。

每當我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想轉台的時候,或者覺得太深奧,好掃興、好悶呀的時候,我們的文明也就差不多到底了。略薩如是說。

難道我們連一點人性的娛樂的權利也沒有?略薩沒有回答。

我的意見是,我可以憤慨、可以喜悅、可以傾心、可以不齒,但可不可以,少一點呵欠。

離開熟悉的、親近的、同聲同氣的、愉悅的世界,其一就是為了訓練抵抗the great yawn的能力。

好了好了,好像把Wolfson說得好悶。其實,得到Wolfson 的 Visiting Fellowship,是我來劍橋後最開心的一件事,書院的人對我也太好了。

開心之一,在Fellow名錄中,我研究的項目是British Colonialism and Hong Kong Literature,名正言順,香港文學。

開心之二,Wolfson,KHM到愛丁堡念書的第一個獎學金,也是同一位Issac Wolfson的基金會所捐贈的。師生緣份之巧合,莫過於此。

之三之四之五,以後再說。就正如那個去時令我呵欠連連,返後卻不無回味的冰島之旅——是的,十月初,我在雷克雅未克——也是以後再說。